散文家、翻譯家梁遇春是古代文學史上如流星普通閃爍而過的人物。他于1906年誕生于福建閩侯(今屬福州),17歲考上北年夜預科乙部英文班,兩年后以第五名考進北年夜英文系,23歲時以年紀班級最小、成就全系第一結業。結業后受葉公超之邀赴上海暨南年夜學本國語文系任助教,不久又回北年夜英文系任教員,并兼北年夜藏書樓西書編目主任。
這一路走來,梁遇春逐步顯顯露才幹矛頭。在北年夜英文系唸書時,他即遭到陳西瀅、溫源寧諸傳授的激勵(《凄風苦雨吊文豪》,1932年7月10日《北平晨報》第6版);同時其小品文的寫作與翻譯,也獲得諸如林語堂、周作人的提醒與點撥。
1932年6月25日,因患猩紅熱,梁遇春于北平遽然往世,文壇一片哀惋嗟嘆之聲。他的老教學友廢名說“在我覺得真是一個喪失。我們只好想到年夜塊的寂寞與豪奢……”(《悼秋心(梁遇春君)》,1932年7月11日天津《至公報·文學副刊》),周作人致施蜇存信中說“秋芥蒂故,亦文壇一喪失,廢名與之最稔,是以年夜為頹廢”,胡會議室出租適憐惜“中國掉往了一個極有文學愛好與天賦的少年作家”,“這是我們最悲傷的”(《吉姆爺》編者附記,《吉姆爺》,商務印書館1934年)。“遇春早逝世十年,或是晚逝世十年,我們的悲痛也許沒這末〔么〕年夜,但偏偏在他的天賦方才長翅的時辰,我們才感到非常惋惜。”(《凄風苦雨吊文豪》)
在弔唁的同時,學界也對梁遇春的文先生涯與殊異成績做了蓋棺之論,說他是“近數年來新起作家中之最富風度者”(《悲悼梁遇春君》,1932年7月7日天津《至公報》第5版),“文小樹屋章意境之別緻,為普通散文家所不及”(《凄風苦雨吊文豪》)。又因他翻譯了英國蘭姆等浩繁作家漫筆,其小我小品文也有蘭姆的作風,被人們稱之為“中國的愛利亞”(溫源寧Liang Yu-Ch’un,A Chinese Elia,1934年;郁達夫《中國新文學年夜系·散文二集》導言,1935年)。
梁遇春逝后,留下一堆已出未出的遺著;也因他的促離世,給后人梳理其著譯作品帶來不少疑云。關于梁氏生平著譯的多少數字種類,最早提到的是《新月》雜志,在其“盡筆”《Giles Lytton Strachey,1880—1932》一文的編纂附記有如下記敘:
著者梁遇春師長教師 (筆名秋心)不幸已于六月二十五日在北平病故。在他抱病前的兩禮拜,他很大方地給了 我們 四篇文章。本期先登他的兩篇批駁(另一文見“海內出書界”),其余兩篇小品文以后當分期頒發。梁君遺著已出書者有小品散文《春醪集》以及《英美詩歌選》(按:應為《英國詩歌選》),《小品文選》《紅花》《草堂漫筆》,《厄斯忒哀史》《草原上》《蕩婦自傳》等譯品共二十四種,未出書者有小品文集《淚與笑》及“隨錄”十余篇,現已由其知友廢名君擔任編纂,不久將由新月書店出書。(《新月》第4卷第3期,1932年10月)
由文中可知《新月》編纂對梁遇春的熟稔水平,有人據此揣度此編纂為葉公超。葉公超是梁遇春人生中很是主要的人物,二人年紀只相差兩歲,亦師亦友,也可說是知遇良知。1928至1929年間,葉公超曾邀梁遇春一路為《新月》雜志專欄“海內出書界”撰稿,專門譯介那時海內的著作學人,此前《新月》共刊載過梁遇春16篇此類書話。上文說到梁氏遺著的詳細種數及后續設定等情況,可見應當是介入檢核清算梁氏遺著遺稿的知情者;而由此前《至公報》發布的梁遇春往世訃告及后事設定可知,葉公超是治喪委員會十五人之一,且云“梁君遺著將由葉公超馮文炳二君為之編訂排印”(《悲悼梁遇春君》)。馮文炳即廢名,此說正與上文相吻合。另上文所說四篇文章,便是6月初梁遇春交給《新月》的四篇漫筆《Giles Lytton Strachey,1880—1932》《亞密厄爾的飛來茵》《又是一年春草綠》《春雨》,想不到竟成其最后遺作,后也由葉公超陸續刊發于《新月》雜志。
文中明白說,梁遇春已出書的遺著有24種,未出書的有《淚與笑》及“隨錄”十余篇。這24種已出遺著,除下面所列8種之外,其余16種并未作詳細闡明。而那時未出書的,也不止《淚與笑》一部。
依據現存各類材料覆按,梁遇春生前已出書并有原版記載保存至今的著譯作品共有20種,其第一版時光及次序如下:《潘新可夫》(1928年3月)、《近代論壇》(1929年4月)、《春醪集》(1930年3月)、《小品文選》(1930年4月)、《英國詩歌選》(1930年8月)、《幽會》(1930年10月)、《紅花》(1930年10月)、《厄斯忒哀史》(1930年12月)、《一個不受拘束人的崇奉》(1931年1月)、《詩人的手提包》(1931年3月)、《我們的村落》(1931年5月)、《最后的一今日記》(1931年5月)、《三個生疏人》(1931年5月)、《忠心的愛人》(1931年5月)、《老保姆的故事》(1931年5月)、《草原上》(1931年6月)、《芳華》(1931年7月)、《蕩婦自傳》(1931年7月)、《情歌》(1931年11月)、《英國小品文選》(1932年5月)。以上除《近代論壇》在上海春潮書局、《英國小品文選》在開通書店出書外,其余18種均在上海北舊書局出書,此中有11種被列進該社“英文小叢書”。于此可見出梁遇春平生與北舊書局之間結緣之深。
梁遇春往世之后,還有3種遺著出書,分辨是《吉姆爺》(1934年3月)、《淚與笑》(1934年6月)、《小品文續選》(1935年6月)。
《吉姆爺》是合譯稿,梁遇春生前僅翻譯了部門,完成後面十五章的清稿與第十六章至第二十三章的草稿,并將後面十五章清稿交給胡適,應當是請他審稿。此年頭,梁遇春還請胡適“斧削”過留念徐志摩的文章《Kissing the Fire(吻火)》,想不到只隔幾月,本身也為別人所悼。后在胡適、葉公超級人的設定下,尋出下面草稿,讓其同窗袁家驊收拾,并持續譯完其余的第二十四章至第四十五章。譯稿完成后,取得中華教導文明基金董事會的贊助,交付商務印書館出書,胡適作《編者附記》論述原委,置于篇首。
小品文集《淚與笑》的出書經過歷程,倒是一波三折。此集最後應是預計交由北舊書局出書,請石平易近作序;初擬名為《空杯集》,與《春醪集》對應,后來不知為何改為《淚與笑》(此名取自本集首篇文章)。此年秋天書稿交由廢名帶到上海,但被北舊書局推拒。1932年春,原稿又由石平易近寄回了北平梁遇春處。4月18日梁遇春在給石平易近回信中譏諷道:“文稿已收到。感謝。它這么往海上一游,似乎《紅樓夢》中之寶玉,所以我對他也拭目以待了。”不久梁遇春病故,如上文《新月》所說,葉公超級人在設定善后之事時,應是磋商好將此書稿交由廢名編纂,擬在新月書店出書。但此事一向無果,直到1933年11月1日俞平伯致周作人信中仍言及此書出書的艱巨:“秋心集付刊殆仍將碰鼻歟?”后經周作人、廢名、俞平伯、葉圣陶等人配合盡力,才得以在開通書店出書(孫玉蓉編注《周作人俞平伯往來通訊集》,上海譯文出書社2013年),這距他往世已是兩年以后。全書收文22篇,許是出書艱巨的緣故,介入同志對此書予以特殊推介,書前有廢名、劉國平、石平易近三人作序,書后又有葉公超的跋。
《小品文續選》,梁遇春在1931年10月19日致石平易近的信中有說起:“我譯的《小品文續選》,你見到沒有? 我本身感到比前一本好些。”這闡明書稿早在梁遇春往世前八個多月即已交給北舊書局,但直到往世三年之后才出書。在未出書的遺稿中,還有“‘隨錄’十余篇”,據《新月》所說,“現已由其知友廢名君擔任編纂,不久將由新月書店出書”。此“隨錄”能否即《小品文續選》書稿(加上序共11篇文),亦或是其他散篇佚稿,則是一個謎,在廢名與石平易近小我史猜中亦未見有說起。不外,無論是《淚與笑》仍是“隨錄”抑或其他,梁遇春的著作都沒有在新月書店出書過。
綜合以上,今朝所見梁遇春單集共23種,此中除《春醪集》《淚與笑》兩部小品文為小我撰著外,其余21種均為翻譯作品。生前已出書的作品共20種,與上文所說24種遺著比擬,少了4種。而《新月》文中所說已出書的《草堂漫筆》一書,后人一向未見。此書為英國作家喬治·吉辛的漫筆集。據學者鄭枕戈《梁遇春年譜》(福建教導出書社待出書)中考索,梁遇春曾在三個處所說起此書。一是小品文《人逝世不雅》(1926年):“George Gissing在他的《草堂漫筆》(The Private Pa⁃pers of Henry Ryecroft)說生之結束不克不及夠使他可怕,在床上久病卻使他想起會懼怕。”二是吉辛《詩人的手提包》譯文集序文(1931年):“他 (吉辛)暮年寫有一本散文,The Private Papers of Henry Ryecroft,佈滿了舒適幽怨的情調,是散文里一部杰作。”三是1931年4月24日給石平易近的信:“現正從事注《草堂漫筆》,變個實足的馬二師長教師了。”梁遇春早就對吉辛此書心牽掛捆紮之,在往世前一年,已在著手譯注。按梁氏一貫的翻譯速率,此墨客前應已譯完并交給北舊書局編纂。但葉公超級疑有誤記,此書在其生前并未出書,由於在1933、1934、1935三年的上海北舊書局圖書目次中,一向都有“《草堂漫筆》 梁遇春譯注 印刷中”的市場行銷。而希奇的是,此書一向在漫長的“印刷中”,并未有實書面世,此后也沒有再呈現此書已出書的市場行銷。有興趣思的是,吉辛此書在那時頗受學者喜愛,周作人以為“確是很風趣味的書”,聽說郁達夫、施蟄存都曾動聚會場地念要譯此書。而在上世紀20至40年月,至多有不下6個譯本(全譯或節譯)。
除《草堂漫筆》外,依據已知史料,梁遇春那時已明白列進出書打算的譯著還有:《愛情與婚姻》《哈代評傳》《紅字》《老婦人們的故事》《無名的裘德》《卡拉馬佐夫兄弟》等。這幾種圖書在那時書報上都有刊發市場行銷,但都未見實書。《愛情與婚姻》,愛理斯著,梁遇春譯,1929年3月15日與《近代論壇》一書的市場行銷同時刊登在春潮書局第一版的謝冰瑩《參軍日誌》書末,市場行銷標注“印刷中”。同年4月30日此書市場行銷又在春潮書局新出的《近代論壇》書末“春潮書局出書舊書”預告欄刊載,同期還有《哈代評傳》《近代論壇》兩書的市場行銷。《近代論壇》,如上所述,已于此年本月出書。《哈代評傳》,柴爾德著,梁遇春譯,市場行銷僅此一見,也是在“印刷中”,此中市場行銷中有說道:“邇來大師都談哈代(Thom⁃as Hardy),譯哈代,讀哈代,而值得讀的哈代評傳卻還沒有。此刻梁師長教師替我們補上了這個缺憾。”但此書后來并未出書,“缺憾”也成了永遠的缺憾。《紅字》(美國霍桑著)、《老婦人們的故事》(英國本涅特著)、《無名的裘德》(英國哈代著),與《蕩婦法蘭德斯自傳》(即《蕩婦自傳》,法國笛福著)四種譯著的市場行銷,1929年6月1日刊于《北新》半月刊第3卷第10號同期,列為“世界文學名著百種”,市場行銷對各書內在的事務均有具體先容。這幾部書,除《蕩婦自傳》后于1931年7月在北舊書局出書外,其余三種均未見實在書。陀思妥耶夫斯基的《卡拉馬佐夫兄弟》,是梁遇春以為的“全國古今第一本小說”,被列為擬寫批駁文章的“杰作”之一。據學者查證,《北新》半月刊也曾登載過梁遇春此書譯本的市場行銷,亦是列進“世界文學名著百種”。(程璐《北新文學市場行銷研討》,廣西年夜學碩士學位論文,2019年)惋惜此部最后也未見實書。
除以上之外,今世學界、出書界還存在幾部有爭議的梁氏譯著。一是《罪與罰》,簽名耿濟之、梁遇春合譯,東風文藝出書社2017年出書。此合譯本在平易近國從未有任何信息說起,書上也沒有相干版原來源闡明。耿濟之,為著名俄文翻譯家,1922年至1937年間一向派駐蘇聯,與梁遇春幾無交集。曾翻譯《罪與罰》,書稿交付商務印書館出書,1932年因“一·二八事情”烽火被毀。直至若干年后的1986年,中國臺灣前景出書公司出書了簽名耿濟之譯的《罪與罰》,稱系昔時商務殘本復出。后經人考據,此書實為1936年上海啟明書局汪炳焜譯本之偽托,只是稍做了一些文字修正。而比對文字可知,東風文藝版也是據此本改革而來。二是《海上棠棣》(合譯),古代文學研討學者吳福輝以為是梁遇春“至今惜未見書”的四種佚作之一(吳福輝《梁遇春散文全編》媒介,浙江文藝出書社1992年)。此書據學者鄭枕戈考據,實為江西永修人,右派作家王秋心、王環心兄弟合著的詩歌戲曲集,并非譯著,只因著者名字中有“秋心”二字,即認為是梁遇春,且標注“合譯”,實為誤植。三是《魯濱遜漂流記》,簽名梁遇春譯,今世稀有家出書社出書過。《魯濱遜漂流瑜伽場地記》為經典滯銷書,傳播甚廣,版本極多,但此版存在諸多疑點。今世學者荊素蓉在《梁遇春翻譯研討》一文年譜部門與附錄“梁遇春著譯作品目次”中,雖列有此書1931年出書于上海北舊書局的信息,但純屬小我猜測,因她在文中說“未能找到該譯作的平易近國版,也未能找就任何有關這部譯作的文字信息”(荊素蓉《梁遇春翻譯研討》,華東師范年夜學博士學位論文,2019年),可見此書出書并無實據,甚至連相干書目市場行銷都沒有。而以北舊書局一向器重圖書宣揚的作風,其他已出待出圖書,基礎城市有市場行銷或書目信息流出,像如許一本滯銷書卻沒留下任何相干信息其實不成思議。此其一。其二,下面某出書社昔時擔任謀劃此書的編纂,不久前和筆者說,此書是他誤將徐霞村譯本當成了梁遇春譯(1997年國民文學出書社《魯濱遜漂流記 摩爾· 弗蘭德斯》合刊本,簽名徐霞村 梁遇春譯)。而據相干研討者查找此書平易近國版本史料與書目信息,未發明有過與梁遇春或其筆名秋心相干的譯本。(王翡《民眾經典〈魯濱孫流浪記〉中國出書研討(1902—1949)》,南京年夜學碩士學位論文,2021年)
以上順次梳理梁遇春遺著存佚及真偽情況。實在除這些著譯作品之外,梁遇春早已列進人生寫作翻譯打算的還有,蘭姆的伊利亞選集,康拉德選集,《旬日談》等名著批駁集,或還有斯特剌奇作品集,東方文學祖傳記、文學書話,等等。惋惜天不假以永年,枉然留下遺憾。昔時在梁遇春悲悼會上,廢名作挽詞曰:“此人只好彩筆成夢,為君應是曇華招魂。”希冀他在另一個世界持續以彩筆筑夢,這也是師友們對梁遇春寄予的最好哀思。
(本文作者系福建教導出書社編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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